三十二集电视连续剧《曹操与蔡文姬》不是那种“忠实于历史”的“正剧”——除了主要人物在历史上实有其人，主要故事背景也大致符合史实之外，其故事情节大都是剧作者的杜撰和借题发挥；但也不是那种胡编乱造、一味玩弄噱头的“戏说”——它讲述的故事虽然并不见之于史籍，但却是历史上可能发生的事儿，是对历史空白以现代观念展开的合理想象。它所宣示的主题可以表述为：爱情与强权、爱情与阴谋，而纯朴真挚的爱情才是人世间永恒不灭的。

　　　　这部电视连续剧的大背景是从东汉末年董卓篡权开始，到曹操统一中国北方、置汉帝于股掌之间而成为事实上的皇帝、却最终不称帝而去逝告结束，其间朝权更替、阴谋不休，从董卓到王允到董承直至曹操，一个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权力角逐使这部剧充满了阴谋、强权和血与火的较量，真是干戈交错、漫天火光。而这一切，只是为了给剧中人物提供一个沸腾、跌宕的大舞台，使爱情的主题烘托得更其凄美动人。

　　　　剧中的爱情主题是围绕“文姬归汉”前后来展开的。在史书中，“文姬归汉”之事记得很简略，只是说她是东汉末年著名学者蔡邕之女，在历史、音乐、书法、文学上颇具才华，因遭战乱为匈奴所掠，被左贤王纳为王妃，居南匈奴12年，并育有二子，后来曹操得知其情，用重金把她赎回，以使她完成其父遗下的《续后汉书》。而剧作者据此大胆想象，虚构了三条爱情情节线：曹操与蔡文姬的爱情、左贤王与蔡文姬的爱情以及董祀与蔡文姬的爱情。

　　　　剧中的蔡文姬，美丽而多才，温柔又坚强，善良中更不乏嫉恶如仇。她与曹操之间的爱情纠葛是整部电视剧贯穿始终的脉络。她在被流放中的危急时刻为曹操所救，在漫长而艰辛的返京旅途中渐渐发现并倾心于曹操的文才和胆识，与曹操两人互生真情。但当她看到曹操不听劝阻，坚执要纵兵屠城为父报仇时，就愤然离开了他。“归汉”后，虽然曹操不时对她表示出痴情不改的衷愫，但她目睹曹操为争权力滥杀无辜，就毅然采取了对之拒绝的态度，并尽自己所能帮助受害者。不过，在她内心的深处，对以前爱过的那个曹操还是保留着一方纯净的天地。到最后，当曹操带着权力争斗的疲惫和不得真爱的遗憾走向弥留之际，文姬来到曹操的病榻前，琴音诗韵之中，一个抛却了权欲的曹操在她心中复活了。文姬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情：来世我等着你，等着诗人曹孟德！至此，蔡与曹之间融入血液、浓烈得无以化解的爱与恨的情感，和那难于表达的无奈、落寞和心酸，就不能不使人叹为观止了。

　　　　与蔡、曹之情相比，文姬与左贤王之间的爱情则质朴得多了。被匈奴掠获后，文姬抱定了宁死不辱的决心，但左贤王那种为了她甘愿舍弃一切的质朴情感打动了她，慢慢融化了她那颗受伤的心；而文姬的聪明智慧、善良大度也逐渐感染了对他抱敌意的匈奴贵族们。蔡、左两人在茫茫草原上享受着平实温馨的爱情的欢乐。而曹操以武力威胁逼使左贤王送归文姬的做法，更加深了她对左贤王的爱。因此，当她听信董承之言，误以为是曹操派人谋害了左贤王，在肝肠寸断之际，一直反对任何暴力的她就不顾一切地要向曹操刺出复仇之剑了。蔡、左之爱是古今中外比较美满的一种，是大多数人都希冀的，却常常被外力破坏，因而显得弥足珍贵。

　　　　相较于蔡、曹和蔡、左之间的两情相恋，董祀与文姬之间的爱情历程在很大程度上是董祀的“单相思”。他们虽然自小就相识，但文姬对董祀更多的是怀着依恋兄长之情的。而董祀虽然明知文姬的心思，为自己的真情不被接受而痛苦万分，但仍然默默地关爱着文姬，保护着文姬，每当文姬遭遇危难时他总要想方设法前去解救。他对文姬的爱，是把自己的生命与文姬联系在一起的生死之爱。因此，在董祀为救文姬而被打入监牢面临死刑之际，文姬彻底明白了董祀之爱的可贵，她毅然散发赤足素面上殿，当众宣布自己已委身董祀，并愿同董共赴此难。最后，劫后余生的蔡、董二人相携走出监牢，归居田园，他们神情中流露出的对世俗荣辱的漠然和对恬淡爱情的满足，真是令人心往神怡了。

　　　　通过这三条各自不同的爱情情节线在剧中的发展、交织、对立、融会，跌荡起伏、百转千回之中，整个爱情主题逐步达到了高峰。全剧结尾，曹操命狱卒给文姬和董祀送去宣称“有毒”的粽子，并下令如果他们不吃就立刻处死；而当文姬和董祀平静地像一对真正恩爱夫妻一样互让着吃下“有毒”粽子后，曹操颓然丧气，他知道自己永远不能打败他们了……至此，什么强权，什么阴谋，什么荣华，什么富贵，在这样的人间真情面前，都黯然失色了。剧目的爱情主题得到了升华，得到了永恒。

　　　　如果说编剧和导演的匠心独运让电视连续剧《曹操与蔡文姬》有了很强的娱乐性和思想性的话，几位主要演员的精彩演绎则使之锦上添花。剧雪饰演的蔡文姬，温情中不失才智和坚强；濮存昕表现的曹操，儒雅间透出凶悍和残忍；赵军赋予董祀的那种纯厚执着，常戎展示左贤王的那种英武质朴……都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不由自主地随他们的命运变化而喜、怒、哀、乐。

　　　　从这部《曹操与蔡文姬》我还想到：一部历史题材的影视剧的成功与否，并不在于是否“忠实地反映历史”，而在于它的故事情节能否与剧目想要体现的娱乐性和思想性融会得天衣无缝，使观众明知其“假”而又感动于其“情”。我想，这就是所谓“艺术的真实”吧。

　　　　2003·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