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八佰》是一部关于“人”的电影。 看片名:八佰。 之所以用“佰”而不用“百”,就是在提醒我们:“八佰”不止是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这些人,曾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们现在称他们为“英雄”,为“烈士”,但永远不要忘了,他们首先是人,是普通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怕与爱。 影片以一组群像人物...…
01
《八佰》是一部关于“人”的电影。
看片名:八佰。
之所以用“佰”而不用“百”,就是在提醒我们:“八佰”不止是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这些人,曾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们现在称他们为“英雄”,为“烈士”,但永远不要忘了,他们首先是人,是普通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怕与爱。
影片以一组群像人物为向导,带我们走进1937年淞沪会战的最后一役。
在摄影师曹郁极富感染力的镜头下,战时的上海成了地狱一般的存在。
全片色调可用四个字形容:愁云惨雾。
画面始终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郁绿之中。
焦土之上,已不见完好的建筑。
举目望去,只有一面面破败的砖墙,颤巍巍地立于瓦砾堆上,随时可能坍塌。
八百壮士来到这座被全世界遗忘的城中,打一场注定要失败的仗。
他们进入四行仓库,要在这座孤岛一样的建筑里,守卫四天四夜。
面对战争的人究竟是什么状态?
英勇无畏?慨然赴死?
《八佰》抛弃了这些想当然的论断。
它告诉我们:面对战争,人最可能的第一反应是“逃”。
正如影片开始不久,镜头对准了一只田鼠。
只见它钻出地面,四处张望,当听到行军的脚步声后,吓得赶紧钻回了地洞。
这个镜头极富象征意味。
它在表达一种“动物性”的本能,鼠也好,人也好,面临莫测的危险时,第一反应都是“逃”。
这也是《八佰》最特别的地方,它的主人公们不是传统的正面角色,而是一群战场上的散兵。
这群散兵们,性格各异。
姜武饰演的老铁,外表粗犷,内心脆弱,遇事能躲则躲。
张译饰演的老算盘,老奸巨猾,一心只想逃跑,屡试屡败仍贼心不死。
端午和小湖北哥俩还是未成年的孩子。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战争,便稀里糊涂地参了军。
王千源饰演的羊拐,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他倒没想跑,只是凭经验混日子,每天出工不出力。
在这群人的身上,你看不到半点“英雄”的影子。
相反,他们只是一群平凡的人,和大多数人没什么差别。
他们原本过着各自的生活。
有的在家务农,有的在山里放羊,有的刚刚定了亲,有的还年少无知……
如果没有战争,他们的一生或许平淡,或许富足。
可当战争袭来,一切“如果”都化为了泡影。
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裹挟其中,每天面临生死考验。
端午说:“我只是想来看一眼繁华的大上海。”
但他想不到的是,此时的上海已经成了无数人的坟墓,包括他的。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性。
它把所有人的命运拖向了失控的境地,而对于此,你无处可逃,也别无选择。
应该说,《八佰》对于战争的残酷性有着极其清醒的认识。
于是它才能以一种悲悯的眼光注视这些懦弱的人们,并大胆宣称:懦弱无罪!
不止如此,它还特意安排了一个人物,让他“懦弱到底”。
这个人,就是老算盘。
老算盘一直在试图逃跑,如果换作一般电影,通常会这样安排:让他最终死在成功逃跑的路上,而且还是意外惨死,以此来嘲笑他的懦弱,体现上苍的绝对公平。
但《八佰》没有。
老算盘最终真的跑成了。
他穿上捡来的风衣,渡河去了租界区,并最终活了下来。
而更耐人寻味的是,放走他的人,是一个起初想跑而最终留下的人——端午。
这两个人的对峙很有意思。
有意思就在于,端午并没有因为自己选择了“坚守”,而把这种选择强加于他人。
相反,他依然原谅了老算盘的懦弱。
因为他知道,面对战争这等残酷的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选择坚强。
这一笔,是《八佰》极其难得的一笔。
它向我们揭示了一个一再被忽视的道理:只有允许“真懦弱”,才能诞生“真英雄”。
为什么?
很简单。
因为只有当“懦弱”是可选项时,依然选择做“英雄”才显得那样可贵。
就像片中的羊拐、老铁、端午、小湖北……
他们最终战胜了内心的懦弱,拿起枪,为信念而战。
他们生为凡人,却做出了超越凡人之举。
这不才是真正的英雄主义吗?
02
《八佰》另一个让我惊喜的点在于,它试图去探讨“影像”的意义。
不难发现,这部电影暗含很多的迷影元素。
如果细看的话,你甚至可以看到中国影史的大脉络。
这个脉络很完整。
首先,是皮影戏。
在四行仓库里,李晨扮演的山东兵给大家表演了皮影戏。
那一刻,时间追回到“前电影时代”。
不变的是幕布、光影、众人围看。
再往后,《定军山》。
影片后半段,老铁在楼顶护旗时,唱的正是京剧《定军山》的名段。
这就不用多说了,熟悉中国影史的人都知道,1905年,在北京的丰泰照相馆,著名老生谭鑫培在镜头前演出《定军山》,标志了中国第一部电影的诞生。
再来,黑白的记录影像。
影片中,有一位从租界区来的“记者”,用手持摄影机拍下战场的画面。
影像的记录功能,在此被彰显。
它使得那些早已逝去的人们,留下了永恒的画面。
最后,彩色的故事片。
正是我们观看的这一部《八佰》。
它同时具备了影像的写实性与艺术的表现力。
也是电影发展到今天所拥有的形态。
除了对影史脉络的梳理,更重要的是,影片建立了多重的观看关系。
其中最明显的一重,是南岸租界区的人们“观看”北岸战场。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对峙。
两岸虽只有一河之隔,隔开的却是两个世界。
北岸战火纷飞,枪林弹雨。
南岸却是一片歌舞升平,大家喝着咖啡,听着戏,遥遥地望着对岸。
这像什么?
是不是很像南岸的人们在看一部战争片?
没错。
导演想要营造的正是这样一种“观看”的效果。
为何这样处理?
因为导演想要借此探讨电影与观众的关系。
我们先说北岸。
如果北岸是一部战争片,那么战士们就是“演员”。
他们面临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
对,演给谁看。
这也是贯穿全片的一个核心问题。
起初,他们卖力表演是为了给外国使团看,给他们留下一个顽强抵抗的好印象,好为谈判争取更多的砝码。
说白了,这时的艺术是为政治服务的。
正如片中那句经典台词:“战争的背后都是政治。”
同样:艺术的背后,也是政治。
当然后来我们知道,这个演出是失败的,外国使团根本不买账。
于是到了第四天,全军大撤退的时候,士兵们决定在南岸的同胞面前,用视死如归的勇气让他们感受到信念的力量。
这时的艺术才终于脱离开政治,重新拥抱大众。
而奔向南岸的撤退,就象征着艺术的回归。
接下来,我们再看南岸。
南岸的观众们面临另一个问题:该如何看待一部电影?
起初的他们,只是抱着单纯的看客心态。
但渐渐地,随着战争愈演愈烈,随着士兵们不断献身,他们开始共情于角色,开始感同身受,直到大撤退的那天,他们终于彻底被点燃,与北岸的人们同呼吸、共命运。
这一过程,其实就是观众渐渐入戏的过程。
而与此同时,另一重观看也随之展开。
那便是屏幕外的观众正在观看《八佰》这部电影。
这两重观看原本是各自独立的。
但到了影片的最后,导演通过一个巧妙的设置将两者融合。
是什么?
你一定还记得,在激战的前三天,影片都是采用顺叙方式讲述的,但到了最后一天,突然来了个小倒叙。
导演先给我们看士兵们走出了四行仓库,于大门外列队,这时,南岸的人们问道:“他们怎么都出来了?”
而作为观众的我们,刚好也想问同一个问题。
正是在这里,我们与南岸的观众合二为一,拥有了同一种观看的视角。
之后,导演把时间倒回去,开始讲述之前的故事。
这个处理,极为巧妙。
由前文所述,我们知道,第四天的大撤退实际才是真正为观众演出的重头戏。
而就在这一天,导演用一种标准的电影手法——倒叙,将南岸的观众与屏幕外的我们置于同一个的悬念下,并展开了之后的叙事。
这意味着,此刻,两重观看终于汇聚为同一种目光,一起注视这场大撤退。
而情绪也在此时达到了屏幕内外的共振。
这是属于电影的胜利。
从这个角度讲,《八佰》实际是在重申电影存在的意义,就是使得人们透过集体的“观看”行为,形成一种强大的共同体幻觉。
以上,是我从《八佰》里看到的最让我惊喜的两处。
此外还有一点,印象很深。
就是片尾字幕的呈现方式。
演员并不是按番位、名气、戏份多少排列,而是按照出场的先后顺序。
这与片名“八佰”一样,体现了主创们极大的人文关怀。
仿佛在说:所有人都是平等地来到历史舞台,演完自己的一生。
《八佰》,一部关于“人”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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