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般灿烂，死如秋叶般静美。死亡也可诠释得如此自然和美丽。

——电影《入殓师》台词

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入殓师》，让入殓师这一神秘的职业开始逐渐被人们所熟知。赵辉就是一名入殓师。

在大兴区殡仪馆，“80后”遗体防腐整容师赵辉，每天用双手助逝者恢复生前的容貌，用真心守护生命最后的尊严。

2004年，学习中医药专业、在制药厂工作的赵辉误打误撞进入了大兴区殡仪馆工作，成为了一名遗体防腐整容师。

入行没几个月，赵辉就迎来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一关。一天，刚刚吃过午饭的他就接到了师父的电话，有个老人的遗体需要清洗，快来帮忙。放下电话，他抹抹嘴就往遗体防腐整容室跑。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尸体严重腐烂后的异味扑面而来，穿透口罩，熏得他睁不开眼。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袭来，他忍不住“哇”地一声，将刚刚吃进去的午饭，一口吐在了口罩里。

“逝者亲属看着我呢，这是职业操守问题，怎么能吐呢。”赵辉强忍着恶心，不动声色地开始进行遗体清洁消毒。

遗体整容操作完毕，听着家属感激的致谢，赵辉松了口气。

第一关，过了。赵辉成了一名入殓师。

2005年6月，酷热难耐。正在值夜班的赵辉接到业务电话：为一位逝者做面部美容。走进操作室，眼前的遗体让他惊呆了。只见一个身穿洁白公主裙的小女孩躺在尸床上，由于高坠导致开放性颅脑损伤，面部缺损严重。

“这是和我女儿同龄大的孩子啊。”当晚，赵辉花了近5个小时，用颤抖的双手，对着一张照片，将孩子的面容恢复到生前的样子。

送别孩子后，赵辉落下了心病。每晚，小女孩的样子会出现在他的梦中。从梦中屡屡惊醒的他不断反思，“虽然尽力了，但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完美，一定还有办法，能做得更好。”

赵辉下了决心，要不断磨炼自己的手艺，让逝者以生前最好的状态，同这个世界告别。

传统的遗体防腐整容，大多是进行一些简单的缝合和化妆等操作。赵辉并不满足于此。他利用业余时间，开始自学法医学、外科、色彩学、雕塑、专业影视化妆等专业。

他自费请家教，每周找专业美术院校的大学生学习雕塑和绘画。从雕塑一根手指学起，到学做眼睛、鼻子、耳朵，一学就是近10年。

他到医院急诊室当起了“编外学员”。急诊医生清创、缝合伤口，他就在一旁盯着看。慢慢地，他看出了门道，原来，对于割伤、擦伤等不同的伤口，不光缝合用针不同，缝合技法也有差异。回到家，他买来猪皮、鸡皮、鱼皮等不同的“材料包”，开始按照急诊医生的手法，琢磨可以让伤口隐形的缝合技法。

他打听到一位国内知名影视化妆老师的家庭住址，软磨硬泡登门拜访六七次之后，终于获得了老师的授业许可。只要有机会，他就跑到影视剧的拍片现场，跟着化妆师实地学习影视化妆技巧。为了买到合适的化妆品，他还摸索到了五棵松摄影器材城，自费购买影视化妆所需要的粉底、遮瑕、口红等各类用品。回到家，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做试验。

由于死亡原因不同，一些遗体的面部会呈现不同的颜色状态，赵辉试过多种化妆方法，还是没法解决。赵辉突然想起自己在药厂的工作经历，何不自己研发药剂？他开始自行调配化学药剂，通过外敷和内部注射等多重方式，进行皮肤脱色试验。试验了三四年，遗体脱色技术终于研发成功并应用于实际操作中。

2010年，赵辉参加了全国民政行业遗体防腐整容师技能大赛。在遗体实操缝合的考试时，现场专家被他的技法吸引，边看边赞扬：“你缝的这个太厉害了。”赵辉在全国和北京市一下子拿下了双奖项。

赵辉依然没忘记为那个小姑娘做面容恢复的经历。他说，如果是现在，他能做得更好。

如今，赵辉已拥有“纸浆纤维遗体头面部修复技术”、“尊体蒙太奇-影视灯光头面部修复技术”和“遗体体液环保消纳袋”等多项国家发明专利和实用新型专利。而他编写的多项殡葬行业标准和专业教材已经开始在全国推广实施。“没想到，我当年自己埋头做的一些试验，如今正在成为国家职业标准。”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爆发后，他负责编写的《殡葬服务机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遗体处置及疫情防控工作指引》，在行业内推广试行。

全国一些危、难、险、重、急环境下遇难者遗体处置工作，开始请赵辉参与援助。2018年，外地一起交通事故造成数人遇难，遗体修复难度很大。当地殡仪单位向北京寻求技术支援。

“第二天一早就要进行遗体告别，时间紧迫，去现场实地操作肯定来不及。”当天下午5点左右，赵辉开始用手机视频连线，“隔空”指导外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对损毁严重的遗体进行清洗、防腐和整容。

“看不清啊，把摄像头对准遗体的手部拍摄”“怎么？漏液了？快撤针，换地方”“旁边的是神经，不用动”……连续15个小时，赵辉的眼睛一直紧盯手机，面对一个个急需处理的突发状况，冷静、果断、专业地进行“场外指导”。等所有遗体的容貌全部恢复最佳状态，时间已经指向了第二天上午8点。

赵辉见证了太多的生死离别。16年来，他已为5万多名头面部损伤逝者恢复到生前容貌，其中参与全国遇难者遗体处置工作60余次。

2016年，在为一位故去老红军清洗身体时，赵辉震撼地发现，老人全身布满刀疤，光是后背就有十余个弹痕。而老人的遗愿，是要用最后一个月工资和补贴交党费，老人想离开时，身上穿的是自己的旧军装，盖着一面新的党旗。在告别仪式上，老人的战友赶来，缓慢地从轮椅上站起，用颤抖的手敬了一个军礼，哽咽着说，“老伙计！你先走一步，来世我们还是战友，是兄弟！”

那一刻，赵辉深深理解了奋斗的意义和价值——“给死者尊重，也给生者安慰。这是在守护生命最后的尊严，我一定要做好这个守护人。”

来源 北京日报客户端 | 记者 张楠

编辑：王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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