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药”格列卫出现之前,无法移植的慢粒患者不得不面对死亡;格列卫出现之后,诺华公司却成了剥夺穷人生命权的罪人... 最近这一段时间,《我不是药神》热播,电影主题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简称慢粒)昂贵的靶向药物和病人经济水平之间的矛盾,知识产权与生命权、法与理在剧中发生碰撞,直击泪点,获取高票房,而作为与...…
“神药”格列卫出现之前,无法移植的慢粒患者不得不面对死亡;格列卫出现之后,诺华公司却成了剥夺穷人生命权的罪人...
最近这一段时间,《我不是药神》热播,电影主题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简称慢粒)昂贵的靶向药物和病人经济水平之间的矛盾,知识产权与生命权、法与理在剧中发生碰撞,直击泪点,获取高票房,而作为与该故事息息相关的血液科医生,我却一直没有时间去影院观看。
然而,终于看过电影之后的我才发现,难以找到泪点。
一方面,可能是槽点太多了(比如骨穿在腰椎上做,病人形象太不真实等);另一方面,现实远比电影残酷,在所有恶性血液病患者中慢粒患者是最幸运的,血液科医生经历的悲惨故事太多,如果我们泪点太低,泪水永远也不够用。
慢粒白血病二十多年前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全国最好的血液病医院—中国医学科学院血液病医院。那时我在血液科病房当住院医生,病人来自全国各地,医院把各种血液病分成病区管理,我在白血病病区呆了近一年,手里管着几个慢粒。
那时,慢粒的治疗还只是吃羟基脲,打干扰素,骨髓移植技术和相关药物都还比较落后,鲜有人选择。即使做了移植,也有相当一部分死于并发症。
因此,那个年代一旦确诊慢粒,大部分都只能接受进入3-5年生命倒计时的现实。那时的白血病病房里躺着很多慢粒,每天的事情就是查查血,摸摸脾,吃着大白片,打着干扰素,病人之间互相穷作乐:我一大老爷们居然给取了个女人的名字叫“蔓莉”。
还记得一个东北的大小伙子,刚结婚,长得又高又帅,我管他的时候还是慢性期,特别喜欢用东北话开玩笑,似乎自己什么病也没有。几年以后上研究生时一次在外溜达,再次遇到他,像变了一个人,消瘦了一圈,肚子鼓好大,他告诉我己经急变了,那时还没有“神药”,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开玩笑了......
2001年,“神药”格列卫在中国上市,慢粒病人只需要单口服这种药,长期生存就可以超过90%。骨髓移植技术也越来越成熟,慢粒慢性期若行全相合移植长期生存率也高达90%以上。
慢粒病人的命运被改变了。
2005年前慢粒的治疗史
伊马替尼(格列卫)临床试验72月随访生存数据
北大人民医院2011年发表的数据慢粒慢性期同胞全和移植长期生存高达90%
不管是吃药还是移植都可达到90%以上的生存率,但是慢粒病人却陷入两难的选择。
吃药的优点是对身体损伤小,治疗相关死亡风险小,远期生活质量好,但缺点是价格昂贵(格列卫在中国上市时虽然有买3赠9慈善计划,但一年的花费仍在7万多,考虑一下那是在2001年),且需终身服药,一旦停药可能出现疾病进展(当时的概念),累计费用数十万至数百万,很多普通家庭无法负担,另外还面临治疗无效(原发耐药),治疗过程中基因突变导致失效(继发耐药)而导致病情进展的风险。
骨髓移植的优点是一次性根治,一劳永逸无需终身治疗,缺点是受供者来源限制,且移植过程中可能要经历一些并发症,移植之后生活质量可能受影响。
结合个人情况,有一部分人选吃药,一部分有移植条件的人选移植,当然还有一部分人两个都没法选。
2013年1月移植的慢粒患者
图中的女士就是在那个年代选择移植的患者,她来自农村家庭,如果每年花7万买药她的家庭肯定负担不起,有幸和兄弟配型全合,如果东拼西凑凑上十多万一次性根治还是咬咬牙勉强可以,于是她选择了移植。她的移植过程很顺利,几乎没经历什么并发症,社保报下来可能10万都没花完,移植后一个月出院,后来再也没有住院返修过,只需要定期来门诊检查和调药,一年多停完所有药物,回归正常生活。(她真的很幸运)
这张照片拍于2个月前,作为最后一次随访留恋。这是她第5年随访,意味着她已经摘掉了“慢粒”这顶帽子,以后再也不需要来看我了。目前她的状况良好,除了卵巢功能受损需要雌激素替代治疗(幸好她移植前己有了孩子),其他均与正常人无异。这张照片,就让它成为那个时代的一个作品吧。
她移植后不久,2013年国内仿制伊马替尼上市,一个月只需要两千多了,再后来伊马替尼纳入了医保,病人的负担更轻了,越来越多的患者选择吃药,移植的患者也越来越少了。
虽然近年来骨髓移植水平还在继续提高,慢性期同胞全合移植只要患者依从性好几乎可以全部存活,移植费用仍然可以控制在10万左右(社保报销后),但是移植医生却很难遇到慢性期病人,即使偶尔遇到,也会出于好心劝回去吃药。由于服药在对身体损伤和长期生活质量上的优势,最新的2018年指南里一线治疗连移植都不再提及。
美国异基因移植,慢粒患者从2000年的每年500人以上下降到2015年的每年200左右。
2018年的指南慢粒慢性期一线治疗不再包括移植
看电影,谈保险随着《我不是药神》热映,很多人开始关注买保险事宜,我也谈谈我的感受。
2017年给妙妙买过保险,刚开始选了一个品种,消费型,年付一千多,赔偿额度最高100万,看起来很不错。可咨询的时候注意到一个细节,保险赔付的时候只包括住院费,院外的一概不管。我立刻咨询了一个做保险的朋友,他说很多保险公司不cover 院外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了应对国家的控药比政策,公立医院一般不会把昂贵的自费药(比如说当年的格列卫)放在院内,医药公司只能把他们放在外面的药房。以后医药分家,院内的药会越来越少,很可能只保留一些便宜的基药。
而恶性肿瘤的花费高,相当部分是因为昂贵的外购药,即使你花了钱买了保险,回头保险公司仍然告诉你,这部分不属于住院费,无法报销。
除此之外,这个品种还有两个麻烦的地方:
第一:需要二次诊断,也就是需要拿原始组织或者病理片到美国指定的医院再次确认,但是有些疾病像白血病,一旦化疗达到缓解,是不可能拿到原始组织的,也不一定保留病理片;
第二:报销只能在指定医院。当前的就医已经不是只认庙的年代,一个好和尚胜过一座好庙,选一个好医生胜过选一家好医院,而你想选的医生不一定在保险指定的医院,真正需要就医的时候可能因为保险的限制而与好医生无缘。
所以,后来我选了另一个品种,也是每年一千多,赔偿额少了一半(50万)。但是一旦确诊一次性赔付,不管院内院外。
一次性赔付还有一个好处,只需要看诊断不需要看花费的票据,避免了万一家里有人生了重病需要人照顾,还要分出很多精力收集治疗凭据,并且报销也会分割成很多次,跑很多腿,费时费力,花出去的钱还不一定全报,没花的肯定没得报。
我管过的一个病人,她妈妈因为看到身边一个孩子患了大病,赶紧给女儿买份保险,买了才没多久女儿得了白血病,一次性赔了60万。
大家有保险意识是好的,不过还是要多看多比较。
尊重生命,感谢神药对于电影的感受,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走过鬼门关的康复患者更有发言权了。所以我引用一段白血病病友“楚天火凤凰”的帖子:
真的丝毫都没有感动我!说真的,没有任何一个情节感动我,我怎么可能会被这部影片感动呢?!电影结束后,我问老蔡老周感觉如何,老蔡老周流泪了没有?他俩都说感觉一般!我观察了一下身边的观众,还真有不少观众流泪,我微微一笑!
我在急性粒细白血病病友板块和骨髓移植病友板块当版主,还加了很多白血病的QQ群,因为这些因素,对购买印度仿制格列卫的情况是很熟悉和了解的,我还私下给很多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病友介绍过购买途径,我们病友之间做这事情,绝对是纯属抱团取暖相互帮助!
有几点需要明确:
1、我们应该真诚感激瑞士诺华公司研制出慢性粒细胞的特效药格列卫,瑞士诺华研制的新药挽救我们无数慢粒患者的生命!在瑞士诺华的格列卫没有出来之前,慢粒患者几乎都是无药可医也只能移植和等死的!因为瑞士诺华彻底改变了这个状况!每一位慢粒患者都向瑞士诺华致敬!影片中玷污了瑞士诺华的正面形象,我感觉很恶劣!
2、走私就是走私,走私就是违法行为,理所当然应该受到法律追究!无利不起早,影片中将男主角定位为活雷锋角色,这太虚伪了!现实中的陆勇案子,我也很了解!陆勇本人是慢粒患者,白血病患者就像我一样,相互帮助,不赚取差价,这是正常!但电影中的男主角,怎么可能有这个觉悟?!纯属胡编!
3、电影中慢粒患者的形象,我感觉与我现实中遇到的白血病病友形象相去甚远,怎么看他们都感到有些猥琐似的,我内心不能接受!
而我自己的看法,新药研发需要极大的投入,我自己也做临床试验,生命权和知识产权都是重要的,如何平衡?公平与效率,从来都是一个很大的课题。
作为使用格列卫的血液科医生,我想说的是:坚决支持正版打击盗版,保护知识产权才能推动医学发展,但如果你说你穷只能用盗版(包括除了格列卫之外的所有高端药物),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 end -
刘芳,医学博士,毕业于北京大学医学部,是师从于亚洲骨髓移植之父陆道培院士的博士研究生,曾于美国内华达癌症研究所做博士后研究。
从事血液学基础及临床研究二十年余,现任成都军区总医院造血干细胞移植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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