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话题沸沸扬扬的《雪国列车》以与众不同的世界观引人瞩目。电影讲述近未来的地球陷入冰封，幸存者在一列永不停歇的列车上求生，下等车厢的贫民不满等级压迫，掀起暴动向首节车厢挺近。片中惊心动魄的肢体对抗，瞠目结舌的真相逆转，全在十几列火车车厢内展开，空间十分有限，是一部典型的小世界电影。

　　小世界电影，通俗来说叫做封闭空间电影，顾名思义，角色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有限的空间内，以建筑物、交通工具等最为常见；与外界保持物理隔绝的同时，也常伴随大幅度的通信阻断，使小世界成为一座信息孤岛；小世界中角色有限，即使画面中人头攒动，主要矛盾也会集中在有限几个人身上；还通常包含激烈的冲突，以弥补场面上的单调，冲突可以是火爆的动作打斗，也可以是心理斗争和破解谜题，两者经常在同一部作品共存；小世界电影在惊悚和科幻类型最为常见，科幻电影采用小世界架构，其情节作用非常多样化。

　　“杀阵”和“保护体”是两种常用的小世界载体

　　属性邪恶的小世界不啻为一个谋杀竞技场，本身即是一切矛盾的始作俑者，此类小世界强调与外界的森严隔绝，给主角制造更大的挑战。谋杀竞技场可以由人力打造和控制，比如《心慌方》中布满机关陷阱的高科技“立方体”，《林中小屋》被电脑操控的的直播舞台，《饥饿游戏》后半段的竞技场也不乏异曲同工；也可具有自主意识，罪魁祸首通常是电脑，《夺命大厦》中围剿住客的智能公寓楼，《病毒》捕猎访客同化成机械的幽灵船，怎能忘了《2001：太空漫游》的哈尔9000，不动声色夺取生命，熟睡的宇航员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这部划时代经典描绘了将生命全盘托付非生命之手的险恶。

　　假如扩展定义，每一颗地外行星都是一个吞噬生命的小世界。《阿波罗18号》潜藏杀机的月球，《火星最后时日》生机勃勃的红色星球，《欧罗巴计划》暗流涌动的木卫二冰层，虽地貌广阔，却令人寸步难行，跟被禁闭没什么两样。将此思路推到极致，便是《地心引力》无垠的宇宙，有什么比漆黑、冰冷、真空的宇宙更高效的“杀人空间”呢，外层空间自然比地球表面广漠得多，但扎根于地球的普罗大众来说，这个陌生的环境仍是个求生无门的“小世界”。

　　反过来，小世界也不乏“与人为善”，封闭出坚不可摧的堡垒，保护乘客不受外界威胁。如《海底两万里》的鹦鹉螺号，这艘蒸汽朋克潜水艇遨游深海，击退大章鱼，《太空飞行棋》的房子是抵挡陨石、流星雨、外星人的避风港；《太阳浩劫》描述一次飞蛾扑火般的太空冒险，全靠巨型飞船抵挡致命的太阳光热；邪典片《黑星球》则属于“内外兼修”，舱外太空固然杀机四伏，舱内的气球外星人、意识炸弹也竞相惹出麻烦，让一群嬉皮士宇航员左支右绌，疲于应付，黑色幽默不断。

　　固化强弱，危机立显

　　小世界的高度闭合性使之适合充当天然的狩猎场、竞技台。此类影片开局时，主角几乎无例外处于弱势一方，外援不至，求救无门，有限的空间又固化了强弱局面，且看如何出奇招，实现惊天逆转。《异形》开辟了一种封闭空间围猎的怪兽片套路，几部续集虽风格各异，或多或少因袭了该思路，直到前传《普罗米修斯》仍乐此不疲，在极其有限的场景中绷出张力。《异形》衍生出几乎一整个亚类型，《迷雾》的小镇商场，《极度深寒》的豪华游轮，《深海狂鲨》的大洋基地，《大白鲨3》的海底公园，《深空失忆》的征空飞船，都是人与异兽殊死较量的战场。《怪形》的怪物既擅屠戮也懂伪装，该片除了动作激斗，还带有一丝封闭空间推理破案的趣味。《生化危机》勉强也属于小世界，只不过主角功夫强大，变异怪兽倒成了被宰杀的对象，恐怖指数大大降低。

　　除了怪兽，人类也不时沦为小世界中自己造物的猎物，在《夜困杀人场》被机器警卫追着仓皇逃窜，在《死亡机器》被机械恐龙逐个开膛破腹，或是与《土星三号》的机器人展开笨拙的交锋。人与人在小世界争锋相对罕见，《新特警判官》里犯罪团伙盘踞的大楼是一例，判官单枪匹马杀出血路，正好凸显以弱胜强的个人英雄主义；《人类清除计划》将情势颠倒，屋主一家是“主场”，但闯入者有人数优势和枪炮武装，逼得主人采用游击战术御敌。

　　资源限制，考验智慧

　　小世界里资源匮乏，就地取材主义成为强调和褒扬的作风。各种怪兽片多少具有上述特征，《怪形》科考队员想到用火攻降服嗜血狂魔，《夜困杀人场》的机器警卫被以各种商场电器击退，《深海狂鲨》的科学家以餐具、捕鱼器材周旋智能鲨鱼，《死亡机器》的雇佣兵借助大厦通行门、升降机等逃脱魔掌。《饥饿游戏》人与人的对抗中，林木、池水等取用得当，都可以成为拯救生命、制胜对手的法宝，可见，越是在小世界，求生越需要大学问。

　　设置谜题，铺设悬念

　　同样，由于小世界与外界信息不畅，亦被用作冒险解谜的舞台。封闭空间构成谜面，线索尽在其中，相对公开公平。《月球》的大财团阴谋，《深渊》的智慧体迹象，《立方体》的过关谜题，《深空失忆》尘封千年的真相，随着对小世界的探索，如剥洋葱般层层揭开。作为谜面的小世界被设置区隔到变态的绝境，诸如《深海圆疑》、《黑洞表面》、《恐怖游轮》分别发生在深海、飞船和时空混乱的游轮上，幽闭空间扭曲了物理定律和心理状态，模糊了真实与虚幻的边界，引入意志层面的角力，虽不如搏杀怪兽机器人来得热闹，铺设得当的悬念一样引人入胜。

　　越狱模式，动机强烈

　　封闭空间多数呈现牢笼特征，适合刻画主角英勇冲破封锁、投奔外部世界的抗争。几乎所有“死亡竞技”和“怪兽猎杀”的恐怖片都包含越狱元素，只不过动机来源于魔怪敌人而非空间本身，小世界有更“标准”的越狱陈述，在物质世界如《天狱飞龙》的未来监狱，如《心慌方》的立方体迷宫，开宗明义定性亟待逃离的空间，故事的所有张力也来自于受困与脱困的拉锯；精神世界的越狱有《源代码》，该片形象地点明，即便人的肉体消亡，依然无法磨灭意识对自由的天然渴望。

　　控制成本，以小搏大

　　小世界与低成本可比翼齐飞，极小格局可反映极大主题。《雷管》只花费7000美元，用一栋房子和几个有限的角色，提出了别开生面的时间旅行理论，如果制作成豪华大片，剑走偏锋的才思创意可能被花里胡哨的特效淹没，沦为一部过目既往的普通穿越片。更极端的例子是《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影片涉及的历史时间跨度、地理文化广度，用史诗来形容都显苍白无比，真有亿万投资，也不可能完整再现，倒不如一座小屋中天马行空，大侃特侃，给人无限遐想，无穷解读，真乃以小搏大的巅峰创举。

　　多种用法混合使用

　　回到《雪国列车》，作为一部典型的小世界科幻片，它收容了上述每一种情节分支：列车是抵御极寒侵袭的避风港，也是统治者维护等级特权的铜墙铁壁，劣等人遭到斧头和枪弹猎杀，他们凭有限的智慧产物（铁桶，火把）杀出困局，同时不断揭开列车的谜样故事和隐藏动机，最后，列车中最具远见者合力冲破了钢铁牢笼。透过小世界的表面观察，影片叙述的是关乎全人类的生存故事，既然无法真拿地球作舞台，便借助异想天开的末世前提，把等级间的区隔、抗争与博弈浓缩到一列火车，完成了对大世界的浓缩和提炼，以一种直观透彻的方式呈现了大世界的面貌，以逼狭空间达成宏观叙述。雪国列车算得上是一部小世界科幻片的佳作。（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