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是达伦·阿伦诺夫斯基继《梦之安魂曲》又一巅峰之作。喜欢它的人很多,发烧友们对这部片子内涵的把握,已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我再要诠释,也翻不出什么新意了。现在,我只想就这部片子来谈一谈艺术与欲望的关系。 艺术的起源,有很多说法, “摹仿说”、“游戏说”、“劳动说”、“巫术说”、“宗...…
《黑天鹅》是达伦·阿伦诺夫斯基继《梦之安魂曲》又一巅峰之作。喜欢它的人很多,发烧友们对这部片子内涵的把握,已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我再要诠释,也翻不出什么新意了。现在,我只想就这部片子来谈一谈艺术与欲望的关系。
艺术的起源,有很多说法, “摹仿说”、“游戏说”、“劳动说”、“巫术说”、“宗教魔法说”,等等,不一而足。但我独服奥地利精神病理学家弗洛伊德提出的“心灵表现说”。为什么?这是因为其它学说,陈述的都是艺术产生的表象,或者说,都是从某些客观现象中规纳出来的结论。都有以偏概全之嫌。惟独“心灵表现说”,是从人的内核出发,寻求艺术产生的动机。
那么,人类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心灵?依我看,就是从艺术诞生的那一刻起。这话似乎有点绕。既然说艺术是心灵的表现,现在怎么又说从艺术诞生的那一刻才有心灵的呢?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的意思是,心灵和艺术是在同一刻产生的。
听我慢慢解释。
艺术是什么?艺术是人类的精神产品。而起初人类同别的动物一样,只是为了维持生存,繁衍后代,他们所有的行动,几乎都是为生存和繁衍获取或制造物质产品。
然后呢?然后有一天,某人突然编了一个花环戴在自己头上;或者捧一把黄土把自己的热屎淹埋,还在上面插一朵小花;再或者干了一件别的什么事,因为她的这个行为以及行为产生的结果与生计无关,纯粹是为了彰显个性、娱悦自己,这就是精神产品了——也就是艺术品。从这时开始,人类某些个体开始拥有了心灵。心灵是什么?心灵是个体的人把自己同他人区分开来的行为原动力。
艺术的诞生使人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不再像其它动物,一个就像一群,一群就像一个。从广义的角度来说,人类那些不为生计、有意识地把自己同他人区分开来的行为及行为产物,都是艺术品。哪怕就是简单地做个怪脸,也算。哪怕就是走着走着,突然撑地一跳,也算。
心灵产生艺术,艺术拓宽心灵。两者相辅相成,就像一对孪生姊妹。可催发心灵的原动力,却来于肉体。肉身是我们依存的基础,没有肉身,心灵不能凭空存在。
照弗洛伊德的观点,性原力,或者说无可名状的荷尔蒙激素,才是我们心灵的种子。说到底,心灵其实也是欲望的一种。人有生存和繁衍的欲望,这跟其他的动物没有区别。但人还有追求个性自由、强化或消除某种情感、给自己的人生注入意义的欲望,这就属于一种精神范畴的欲望。别的动物却没有。这种精神欲望,就是我们的心灵,或者说灵魂。
人类的文明在非常漫长的年代,只是一个蛰伏的芽点,等到精神欲望出现后,文明才如星星之火,呈现燎原之势。拥有精神生活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世界,无数拥有精神生活的人聚在一起,才构成复杂精彩、天宽地阔的文明社会。
在艺术的激发下,人类的精神欲望越来越强,这使得人类的创造力也越来越强。精神生活最初的确是建立在物质生活的基础上,但在最近几千年,人类的精神生活已成了物质生活的引导。在科技时代,丰富的物质让人类的生存欲望得到极大的满足,这些都是人类精神世界无限拓宽的结果。精神欲望激发了人类无穷的想象力,想象力塑造了科技时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充满想象力的科技产品首先都是精神产品(艺术品),其次才是物质产品。
但是,精神生活的无限拓宽,真的能把人类带到幸福的彼岸吗?这就很难说了。
至少在《黑天鹅》中,活在精神世界里的女主人公妮娜就是一个悲剧。妮娜是个纯洁的好孩子,都二十几岁了,还不甚明了男女之事。她知道色诱一词,却不得其法,虽然把马尾发散成膨松的披肩,还用偷来的口红把嘴唇涂得鲜艳,但是在总监托马斯面前,她不过是一个洋娃娃而已,根本引不起什么性趣。托马斯知道,这个女孩的舞技已炉火纯青,要想唤醒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艺术灵魂,先得唤醒她的性萌动,强化她精神欲望的爆发力,让她既能演纯洁无辜的白天鹅,还能演妖媚邪恶的黑天鹅。最后,妮娜虽然达到了托马斯所要求的艺术高度,自己却陷入一种“不疯魔不成活”的惨境。
在电影中,总监托马斯之所以要通过各种方式,反复激发妮娜的性萌动,就想给妮娜注射一支精神欲望的强心针。从这些个情节中,我看到了一个喻意:人类的艺术史,其实也是人类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的精神欲望推助到顶峰的过程。艺术催发了精神的强大,而拥有强大精神的人,又特别渴望更蓬勃的艺术品来满足自己的灵魂。这样一来,就像两个互相配合的攀登运动员。其中一个,使劲将另一个顶上去,而另一个一旦站住脚根,又把这一个拉上去,并往再高的地方推。
从天性上讲,单纯可爱的妮娜只适合出演白天鹅,如果让她只扮演白天鹅,这是遵从她的本性,也是她幸福的根源。但现在的问题是,领舞者必须既能扮白天鹅,又能扮黑天鹅,妮娜又特别想当一回领舞者,她只有转扭自己的本性,在灵魂里注入一种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样看来,妮娜心灵的复杂化过程,又有了某种象征意味,人类心灵的进化史,不就是人类心灵的复杂化程度加深么?最初简单纯粹的人类,随着精神欲望的强大,变得越来越丰富复杂了。通过艺术的进化,人类已变得面目全非。
艺术是人类将自己同他人区分开来的工具。主人公妮娜也想凭借舞技从庞大的舞队中脱颖而出。想成为一群中独具特色的一个,而不是N分之一。功成名就的领舞者当然也能获得超出想象的物质利润,但在整部电影中,妮娜似乎都没有从物质的诱惑上去考虑问题,而只想不断地从精神上去突破。以致要靠药物、幻觉和自我伤害来达到自己原本所无法达到的精神高度。这种情形,就像金庸笔下练七伤拳的金毛狮王,也像练千蛛万毒缠丝手的阿离,都先要自伤,然后才能功力猛进,威镇江湖。
艺术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就是理性的产物。只有依靠足够的理性,精雕细刻,我们才能把每一件艺术品都做到极致。就包括一首诗的诞生,其理性的成分也远远大于感性。可在人类的艺术史上,很多艺术家都被无法自控的情感折磨得发了疯。这种致命情感的原动力,正是源于他们赌命相博的精神追求,以求能从无数优秀的前贤中剥离出来。
最初,唱第一首歌的人,只要用力朝着山谷喊一声,就可以把自己从他人中区分出来。可现在,无论什么艺术,无论哪种流派,都是人满为患,艺术家与艺术家之间的差别越来越细微,作为文明的成果,所有的艺术品都珍藏在历史的时空之中,这时,要想让自己从时空中超拔出来,还真需要一股“不疯魔不成活”的勇气。
但即便这样,也无济于事。当有一天艺术的积累超出人寿所能承载学习的限度时,那些还想从前人的窠臼中脱颖而出的艺术家们,无论把自己的一生折腾得怎么疯魔,也不可能从叠影幢幢的前人中弹挤出来。
排演《天鹅湖》就有这样一种绝望在里面。经典剧目《天鹅湖》已被无数导演排演过无数次,要想突破,就得出奇招,总监托马斯的奇招是,让白天鹅和黑天鹅两个演员,合二为一,使得这个剧目重焕新机,但这样一来,它对芭蕾女妮娜也提出了极高的要求。重复排演《天鹅湖》,这种需要不断创新最终却无新可创的悲剧,就是人类整个艺术进化的悲剧。在这种大悲剧的覆盖下,才有了芭蕾女妮娜个人的小悲剧。换句话说,不是妮娜,换成其他任何人,也必然会妮娜同样的困难,会演妖邪的黑天鹅,未必会演无辜的白天鹅,反之亦然。妮娜式的悲剧属天生注定,只是让小妮娜撞上了。《天鹅湖》的前任领舞者不正是因为再也无法创新而被淘汰下来的吗?当妮娜还没有攀到新的高峰时,就已经看到了她的前任精神失常,惨遭横祸的凄凉景象。是啊!就算这回能将黑白天鹅合二为一,那么下一回又如何将这个古老的剧目创新下去呢?如果不堪其任,自己同样会被淘汰。
事实上,从后现代艺术开始,人类的艺术创新就日趋式微。现在很多的艺术家,只能凭借发达的科技,在艺术的原材料和表现手法上搞搞新花样,至于艺术的想象力,则在一点点枯萎。
可是很显然,人类的精神欲望却没有枯萎,而是越来越强。现实的无法超越与欲望的特想超越,构成了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时做不成标新立异的艺术家,只能做疯子了。
在艺术重复、科技发达、物质丰富的后现代社会,某些精神欲望得不到满足的人,会突然弓断弦崩,神经错乱。而且,这种精神病患者一定会越来越多。这也是导演之所以把“惊悚”当作《黑天鹅》底色的原因之一。除女主人公妮娜外,片子里的其他角色都呈现某种不同程度的疯癫。这是一种被艺术操纵了的后现代人类的疯癫。
我们太复杂了,以致必须像春流一样裹挟着一切往前冲。停下来,便意味着崩溃,腐烂,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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