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使用爱情这个词时要加倍小心,对于《色戒》来说尤其如此。很难说《色戒》中存在一种可被完整观察的爱情,就是说,存在那种起承转合一环不落的爱情。似乎用另外几个词来形容王佳芝的所作所为来得更为恰当——身体、冲动与快感。 王佳芝在实现某种革命理想的过程中,发现了身体的秘密,这一点几无疑论。所以大陆残缺...…
在使用爱情这个词时要加倍小心,对于《色戒》来说尤其如此。很难说《色戒》中存在一种可被完整观察的爱情,就是说,存在那种起承转合一环不落的爱情。似乎用另外几个词来形容王佳芝的所作所为来得更为恰当——身体、冲动与快感。
王佳芝在实现某种革命理想的过程中,发现了身体的秘密,这一点几无疑论。所以大陆残缺版所剪掉的不仅仅是汤唯和梁朝伟的实在肉体,而是一种体现了某种革命的内在驱动力的剧情的完美张力。如果广电总局已经意识到这种生香活色,那我们也只能哀叹原来当官的也越来越聪明了。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删节的原因似乎只是他们的光屁股。
1、革命与身体身体在中国的文化语境中一直是受到规制的:性欲的发泄只有特殊的被制定好了的渠道,任何逾越的企图都被视为放纵与放荡;对肉体美的展示被衣物严格遮盖,宽袍大袖把身体的曲线美扭曲为社会性的所谓的雍容典雅;而四肢的运动则被视为粗鲁无礼,文学作品中的柔弱的主人公与强壮的反派角色更强化了这种定见。种种的对于身体的规制,使得身体在中国的文化处境极为悲惨,这种受压迫的地位与身体本身所蕴含的巨大能量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受压迫的身体与压迫身体的种种社会规制的矛盾在古代社会若隐若现,而在风起云涌的近现代中国,则是透过此时特有的历史罅隙,进行着一场明目张胆的无硝烟战争。
革命本身就是对压迫的反动。无论是阶级压迫还是民族压迫,革命采取各种各样的形式,战争、文化、恐怖主义。但革命有一股鲜为人知的潜流。我称这股革命的潜流为“革命的周边效应”,在革命高潮时,它会被人们忽视,无论是革命者还是镇压者都不会对它感兴趣,而当革命退潮,它就会发挥自己所积蓄的影响力,规划着未来的社会走向,深入到人民的内心。因为革命虽然是目的的,但具体的革命行为则是盲目的。在它所摧毁的一切旧事物中,有些根本就不是它的革命对象,那些不是革命的对象,却被革命所深刻改变的东西,就是“革命的周边效应”的产物,如身体的解放。
无法想象,在王佳芝参加特务工作之前(就是革命以前),她会穿上妖丽的旗袍,扭着袅娜的臀部,并享受着和一个性经验充足的男士做爱的快感。当然,这些都是革命的任务,但无可置疑,也是身体的解放。或者我们抛开《色戒》这么明显的例子,去找寻淹没在革命成见中的爱情故事,也可以发现这个革命的“粉色秘密”:木兰从军中,花木兰使得女性身体也能扛负体力的重担,把女性从闺房中暂时解放出来;美国的反越战游行的中坚分子,同时也是性解放运动的坚定支持者,他们把性从床上解放出来;革命战争中需要强健的男性体魄,于是男性的肉体找到了他原初的命定地——战场。究其源,革命需要一种义无反顾的热情,而这种热情又与身体的诸多本能如此天然的亲近,如性欲、爱情、感性,于是革命终究无法避免成为身体的同路人,并在无意识中为身体的解放开辟道路。
聪明如王佳芝,怎么会没有洞察到这种另一种程度上的、可能更深层次的解放呢。但这也是她的矛盾所在。她的所有的身体诉求——包括性欲的满足和她对爱情的渴求——都是革命设计下的产物,如果按照革命计划,这些东西——这些游离于民族解放之外的所谓的身体解放——必将最终逝去,但如果她要真正体验到这些东西,则必将叛离她在革命中的角色。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王佳芝在最后的背叛才是一次真正的革命。因为在最后时刻,她听从了自己最原始的肉体快感的召唤,而革了革命的命。 2、革命与受虐革命与革命的快感,都来自压迫。此处快感并不是狭义的感官感受,而是近乎一种精神上的热力发散,一种亢奋的疾走状态。
很多革命的爆发,都是以一个标志性的压迫性事件为起点,历史书上的“导火索”叙事,即使是我们今天读来,也会有热血沸腾的感觉,可以想见当时它们给人们的震撼。但是压迫性事件为什么会引起人们的快感,并使这种快感迸发为革命?人类的产生方式带着明显的痛苦模式(以处女膜破裂所引起的疼痛与分娩时的疼痛为代表),由痛苦而出生的人类也可以看成是痛苦催生了新的生命,进而人类天生就对痛苦有某种既惧怕又渴望的心理势能,这种心理势能可以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转化为一种心理动能,这就是对于受虐的追求——通过对受虐时痛苦的感受,受虐者获得了犹如新生一般的心理快感。
而人类的社会规制则压抑了这种受虐追求,并把它打入人类文化的丑态表述,使之在社会生活中成为个人避而不谈的禁忌话题。但是群体生活给这种受虐追求一个狭窄的突破口,因为群体无意识的存在,个人压抑在内心的某些意识会在群体情绪上出现一些扭曲的表现,个体的受虐欲在群体中表现为对假想敌的狂热追寻,60年代的中国、伊战时期的美国、冷战时期的苏联都是如此。革命的快感正来源于此,而标志性的压迫性事件,其实就是一次完美的施虐事件,它的条件似乎只有一个,就是对群体处以最大程度的虐待折磨——精神或肉体。
不要以为群体就是个体的集合,群体是区别于个体的完全不同的实体。比如说,抗日战争让所有的个体都很痛苦,颠沛流离无家可归,而这并不代表中国这个群体这时候的情绪就是所有个体痛苦消沉的集合,恰恰相反,这时候的整个中国,情绪相当亢奋,心态也相当积极,人民空前团结,如获得新生一般朝气勃勃。这便是革命的快感。个人在正常社会形态下所压抑的受虐快感在战争中表露无遗,而革命,则是释放这种快感的最佳出口。 3、身体与受虐之所以要谈到受虐,并不是我突发奇想哗众取宠,而是李安在影片中明显表露的一个态度。
由于残缺版把许多性爱镜头无情删去(在我看来,性爱场面是影片的核心部分),但从仅存的几个镜头依然可以看出,在易先生与王佳芝的性爱活动中,明显地带有某种施—受虐的性爱模式,以至于出现了皮带——SM的经典道具。这时,我们便可以考察,王佳芝的身体快感自何而来,为何强烈到使她能够背叛革命,而李安用这种方法所要突出的这种身体快感究竟是怎样产生说服力的?张爱玲小说中关于性爱只有寥寥一笔,更没有关于SM的任何描写或暗示,而李安安排这一设计,所要带动的,不仅仅是商业的价值,也不仅仅是对剧情的丰富,在我看来,更是融入了他自己的一种对张氏小说的读解。
细读张的小说,发现她并未突出描写王佳芝在特务活动中所感受到的由于和易先生做爱而产生身体的变化,当然,更没有可能写出这种身体变化是处于一个怎样的重要地位。张似乎更注重王佳芝的心理渐变——一种类似于少女情怀的对于爱情的渴求的心理渐变。李安则不同,他描写王佳芝的变化是从她的身体变化开始,这种身体变化如上所述,包括快感的获得、性欲的满足、以及肉体美的展示。
如此,整个故事的内在理路在两者之间出现了明显的分野。按李安所设,王佳芝之所以会背叛革命,是因为她在革命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种她更期望获得的,更能挑动她内心神经的身体解放所带来的快感,而这种身体解放快感的产生方式,则是易先生对她的SM性爱,更是群体无意识下群体受虐所带来的群体快感的释放出口。这与张爱玲所设定的灵光一现的爱情感受完全不同。
王佳芝在受虐中完成了自我身体的解放,而中华民族在战争受虐中则得到了新生,如此,李安通过受虐完成了身体与革命的双重叙事,在原本张爱玲的关于爱情与革命的烟雾缭绕中成功地贩卖了自己的私货,而所有关于裸露的、演技的、上海风情的、旗袍的、乳头黑晕的宣传,都在身体与革命面前,充当了商业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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